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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痴心永许
    夕阳西下时,两人出现在别墅外空寂无垠的白金色沙滩。
    但雷耀扬笑容僵在脸上,此刻他才明白,她所谓的活动筋骨,原来是晚饭后的漫步消食。
    “齐诗允,你个骗子。”
    他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分毫,太像个被大人谎话哄骗的细路仔。
    三十好几的大男人,幼稚起来也能把人弄得哭笑不得。齐诗允走到他跟前,轻轻拉起他能够自如活动的左手,面带微笑地循循说道:
    “雷生脑子里,怎么都是污糟想法?你以为我要同你做什么?”
    “医生不是讲过,虽然你恢复得不错,但这期间你不能有太过剧烈的运动吗?怎么一回来你就全都忘记?”
    “我是考虑到你很久都没有下床,让你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,不要再依赖那些危害健康的尼古丁。”
    实在是有理有据。
    雷耀扬无从辩驳,但脸上仍是不服气的表情。齐诗允微笑凑近,用食指勾住他无名指,表情渐渐有些严肃:
    “边走边说。”
    “我也…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讲。”
    察觉到她语调中的不同,男人虽疑惑,却也只能随着她的步伐慢慢走向前。
    他默默跟在齐诗允身后,看着她背影出神。
    去年带她初次到这里时的情景跃然脑海,他蓦然想到那个染血的护身符,想到她见过白龙王后那番莫名其妙的说辞。
    雷耀扬不仅拽紧她手,开口好奇追问:
    “诗允,去年在春武里府,那个老神棍到底同你讲过什么?现在能把原话告诉我了吧?
    听到他没头没脑的旧事重提,齐诗允眉尾微微挑起,只觉奇怪:
    “…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?”
    或许因为从小到大命途多舛,所以白龙王的叮嘱她一直牢记。即便心中极度痛恨程泰,但回到香港后也并不敢贸然行事,现在这男人突然提及…难道是因为那枚护身符?
    见她反应有些迟疑,雷耀扬又向她贴近,一副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:
    “没有其他意思,我只是太好奇,因为我认识的几个生意伙伴都讲他算得准。”
    男人在旁一一举例,半点都不像从前那个唯物主义者。齐诗允实在禁不住他软磨硬泡,默默片刻,最后只好如实相告:
    “之前我不是同你讲过,我出生那年,正值六七暴动最激烈的时候。因为属相是羊,出生的时间也不大吉利,黄大仙庙里的老庙祝曾替我看过手相,断言我命格太硬,所以人生坎坷,注定会孤独终老。”
    “所以后来见到白龙王,他当时直言我出生凶时,主六亲刑伤,多不善终,我也并不觉得惊奇。”
    听她静静叙述着,跟前的男人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。因为只有他深知,这一切…并不是她的过错。
    而齐诗允仿佛对自己坎坷命运习以为常,语气神态都变得颇为安宁:
    “他说,人生在世岁月有限,放下恩怨对自身是种解脱…我虽然八字失衡,但只要我慎独修身,顺情顺势,还是能够有所改变。”
    “白龙王还劝诫我,不要沾染折堕之事,否则就会累及亲眷…”
    “还有———”
    像是察觉到她这番话语里的重点,令他不由自主又向她靠近:
    “还有什么?”
    面颊有些不由自主地涨红,齐诗允眸光悄然闪烁跳跃,心脏嘭通得像是急促的鼓点:
    “还有……”
    “当时他说,说我良缘已至,就是与我朝夕相处的某个人…我与这个人渊源深厚…有千丝万缕关联,如果我跟他…想要成就这段姻缘,必须需历经磋磨。”
    血液在一点一点回暖的间隙雀跃不已,齐诗允抬眸,看到男人眼里闪动着欣喜的微光,像是抓住了某种希望。
    此时,雷耀扬神情明朗,如同拨云见日般,向她贴得更近:
    “所以,他说的那某个人———”
    “是我?”
    女人像是被他灼灼目光烧融,面颊愈发红润滚烫起来。
    这一刹,无需她开口承认,答案已经太过明确了然。良缘已至、渊源深厚、关系千丝万缕…这些形容令男人微怔,心中惊异于那老神棍的神机妙算的同时,更惊异于自己笃定信念中那一瞬的偏差。
    但他实在难掩慢慢上扬的嘴角,高兴得像个得到丰厚奖励的孩童。
    齐诗允盯着雷耀扬快忘乎所以的表情,想起临走前白龙王的那番告诫,语气也变得愈加正经:
    “嗱,白龙王还很严肃地叮嘱我,跟这个人呢,凡事勿要追根究底。”
    “你说,他是不是年纪大了有点老糊涂?还是他或许知道你有什么不便跟我透露的惊天秘密?不然为什么叫我不要同你追根究底?”
    她一边问,一边表情玩味地打量面前这男人,将他推开一段距离,故作一副嫌弃模样:
    “雷耀扬,你还有什么事瞒住我吗?”
    最后这几句话,就像是一下子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肯定。男人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,从万里高空,一下猛然跌落到深渊谷底。
    经过太多波折,他也曾有过要对她坦诚这背后的秘密的念头。
    但现在看来,这件事,他永远都不能说出口。
    雷耀扬尽力维持面上的自然从容,其实在心里暗骂那远在春武里府的老神棍多嘴多舌。最后,他只能以一个还算沉稳的微笑回应对方:
    “傻女,我还有什么可以瞒你?”
    “如果我讲大话,这条命都给你。”
    他神色自若,却说得郑重其事,齐诗允却被他情浓的眼眸盯得心跳加速,她羞怯气恼地撒开手,别过脸躲避他视线:
    “神经,我要你的命做什么?”
    “不如留大把银纸给我花。”
    听罢,脑海骤然浮现起她将濒死的自己抱在怀中说的那些话,雷耀扬嘴角不禁弯起,双眼微眯着注视对方:
    “我早就留了大把银纸给你花,下辈子你都花不完。”
    “只不过听到你的理财计划太糟糕,我还是决定拼命活过来,怕你随便养个野男人花光我的血汗钱,我一定死不瞑目。”
    他痞笑,以一副不正经的态度将生死挂在嘴边。
    而齐诗允听过,自己用言语塑造的拜金形象在瞬间崩塌,她突然像是被方女士附体一样,伸出手掐雷耀扬脸颊,开始迷信地整治他那张百无禁忌的“乌鸦嘴”。
    海风肆意穿梭在椰林中,一缕缕掠过女人柔顺发丝,吹动男人亚麻衬衫领口,带来阵阵雨季的潮湿气息。
    雷耀扬拖她手,漫步在细软的沙滩上,聊起从机场分别后各自经历的一切。
    成串脚印被连绵的海浪冲刷得越来越浅,直至与白金色的泡沫融为一体,也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心生感慨。
    这样惬意悠闲的珍贵时光,竟是他们历经生死才得来的。
    彼此处在不同境遇中的无奈和困顿,却拥有同样依旧心系对方的执念。到底该如何解释这被现实混乱分开,又兜兜转转再次相遇的奇迹?
    或许冥冥之中,真的有注定这一说。
    倏然间,齐诗允顿住脚步,抬头看向雷耀扬,似乎是在做重要讲话前的准备。他注视着她左思右想,不知她还有什么更重要的话未说出口,而自己神情中的疑惑和不解,也被对方尽收眼底。
    落日余晖像一层薄纱轻柔笼罩在她轮廓,皮肤被晕染成炫目的金色,神圣得令他心生虔诚。
    男人目不转睛牢牢盯住她,发觉她有种莫名奇妙的紧张。一呼一吸间,自己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开始加快,生怕慢半拍,会跟不上她的节奏。
    互相对视了好几秒,彼此瞳眸中都只有彼此。
    在海浪冲刷上两人脚背的前夕,齐诗允嘴角浮现起融融笑意,她鼓起勇气,一字一句,向他说出自己的决定:
    “雷耀扬,我们结婚吧。”
    浮光跃金,海潮仿佛在顷刻间变得澎湃,微冷的海水漫过脚背时,带来一阵酥麻的疗愈感。
    漫天落霞围绕海平线上那颗赤色灼热恒星,像烧红的余烬,皮肤变得发烫,还有种奇怪的遍布全身的刺痒,一直一直,穿透血液,直达疯狂跳动的心脏。
    嫌浪涌太吵嚷,雷耀扬把跟前的面颊泛起绯色的女人又拉近了点,双眸颤动着,声线略带颤抖:
    “什么?”
    “我没听见,你再讲一遍?”
    他明明听得一清二楚。
    经历过生死考验,踏过千难万险,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跟这男人再进一步,谁知他又开始故意捉弄自己。齐诗允秀眉微拧,抬起眼狠瞪他:
    “在医院昏迷这么多天,五眼四耳神把你听觉收走了吗?”
    “没听见就算,你当我没讲过。”
    她生气扭头,转过背欲走,雷耀扬即刻上前,用左臂绕过她锁骨围在跟前,鼻息氲在她火热的耳廓边,轻声道:
    “诗允,那天你跟我说的话,我考虑清楚了。”
    “我会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,不会限制、也不会改变你。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独立个体,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,不论发生什么…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。”
    他的回答清晰地传递到耳内时,齐诗允被他慢慢调转方向,四目相对那一瞬,他又说:
    “如果以后我再惹你生气…或者你对我不满而作出其他选择,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。”
    “当然,我是说如果。”
    雷耀扬说完同时在心里暗自发誓,因为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。
    面前的女人并不知他这几句话背后暗藏的另一层含义,只是觉得突兀得莫名其妙,她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犹疑,却无法寻获任何蛛丝马迹。
    齐诗允轻轻挣脱他的束缚,挑起眉嗤笑着追问:
    “雷耀扬,还没结婚就讲这种话,你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吗?”
    男人心中对这件隐疾的忧虑并没有减弱半点,在她对自己说出白龙王那番话后,更加剧他了对背后真相的敏感度。
    他注视她在晚霞光辉中熠熠生光的星眸,没有闪避地否认:
    “是对你的承诺。”
    “不论将来发生什么,我永远都会是你的退路。”
    毋庸置疑的语气和态度,还是让齐诗允有些摸不着头脑,就在她思酌他这番话的罅隙,男人低下头,忘情地吻过来:
    “诗允,谢谢你愿意……”
    话音落下,唇瓣轻触到一起,连同他乌青的胡茬麻麻痒痒地占领她的神志。
    连绵的海浪留下细碎的白色浮沫,海水丝丝缕缕漫过脚踝,掠过脚面时,才能驱散些许渐渐上升的体温。
    就像肆意在身体发肤上游走的热带晚风,他用最柔缓的方式就能将她俘获。
    女人闭上眼,用双臂小心翼翼围住他腰身。这一刻,她沉醉在他挺括强健的胸怀中,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俘虏。
    共同经历太多风雨,她不想再拖延等待,她太需要有一样可以篆刻进这段感情的证明。
    夕阳见证她主动凑近迎合他的热切,翩跹的意志也随着融进脚边的浪涌。
    结婚吧,就算是还有更多他们无法预知的未来。
    现在,她只想要无怨无悔地和眼前这个男人走下去。
    因为这得来不易的回应,雷耀扬心情激动到无法言说,他爱若珍宝般地拥紧她,像个许久未得到糖果抚慰的孩童。
    他近乎贪婪地追索她的吻,左手虎口轻嵌在女人下颌时,与她频频跳动的脉搏紧密相贴,滚烫体温穿透纤薄面料渡过来,令齐诗允无所顾忌地沦陷在他怀抱里。
    海鸟啁啾着飞过天际,斜阳拉长两人身影铺陈不在沙滩上,浅蓝色裙摆随风翻飞,一切都美好得如梦似幻。
    她衔动他厚软的唇瓣轻轻吮咬,腰肢绵软地依靠在男人依然蓬勃坚实的肌肉,心潮汹涌,一直攀向无形的高峰。
    此刻,无需任何形式的誓词。
    完整拥有彼此那一颗心,已经胜过千言万语。
    就算现在世界末日的预言会提前到来,她也只想共他多一秒,再多一秒。
    余霞璀璨,将沙滩上这对爱侣包裹得耀眼。
    一阵迷醉的拥吻结束,男人恋恋不舍放开齐诗允的唇,直视她朦胧迷离的双眸,手指在她粉润的腮边轻抚:
    “知不知我现在好想乘飞机返香港,想方设法敲开红棉路登记处大门。”
    这番荒谬言辞惹得齐诗允发笑,她环住他滚烫的腰身,给他泼一盆冷水:
    “痴线,今天礼拜日没人返工啊。”
    而雷耀扬兴致高昂,就算现在海啸来袭也浇不灭他满怀的火热。
    他凑近,在她额心吻了又吻,大脑开始不住地筹划后续要准备的各项事宜。
    齐诗允从没见过他这幅欣喜若狂的样子,再回到别墅内,一向沉稳自持的男人脸上仍浮现着掩藏不住的喜色,而她面对几个好奇观察他们的细佬,反倒有些不自然。
    待两人上楼后,阿兆开始兴奋地跟加仔八卦,打算下赌注赌大佬和阿嫂是否好事将近。
    一旁靠在沙发里看拳赛喝啤酒的Power转过脸,像看两个痴线一样看着两个傻仔。因为方才在山腰观景台巡视时,自己已经见证了他们从漫步聊天到深情相拥的全过程。
    随雷耀扬刀尖舔血十几载,自己早就看淡生死,对儿女情长也并不感冒。
    但那个滂沱雨夜的惊险画面历历在目,他们为了彼此奋不顾身的坚毅和勇敢,都深深撼动Power。
    就算是他们各自背负的身份不被世人允许。
    但或许这一路腥风血雨太残酷,总会有特别的例外吧。
    关上房门,齐诗允耳根依然红得发烫,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不知所措,以至于背对雷耀扬拉开裙子拉链时手心都不自觉地冒出汗来。
    “你很热?”
    男人走近她身后,下巴贴在她颈窝处捏住拉链头一端,想要帮她拉下细窄的拉链。
    这举动令齐诗允更加慌乱,她把头扭向一侧,借口拒绝道:
    “…雷生你胡子太长了…弄得我很痒。”
    “你放手…我自己会处理,外面太热了…我、我要去冲凉。”
    “傻女,太热就太热你紧张什么?怎么都不敢看我?”
    “难道你反悔了?”
    她突然变结巴的语速让雷耀扬忍俊不禁,他放开手,倒退几步,如她所愿隔开一点距离。
    “我才没有!”
    女人站在原地背对他坚决否认,随即又如同大赦般一路快步走至浴室里。
    胸口匀速呼吸后,她拧开花洒,直到流水冲刷的声音逐渐掩盖了砰砰的心跳。
    明明是自己考虑了很久才做出的抉择,为什么说出口的那一刻还是会令她忐忑不定?虽然阿妈早就默认他们是会结婚的关系,可如果爸爸泉下有知,他会为她感到高兴吗?
    她不知该如何消解这丝忧虑,迷惘在时过境迁后变得愈发清晰,这个决定,就像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豪赌。
    但是现在,她已经推出全部筹码,再没有后悔的余地。
    一头长发被温水浸湿,浑圆水珠滚落在睫毛上往下坠,齐诗允抬手捂住仍然泛红的脸,陷入一种莫名的纠结和期待。
    卧房中,雷耀扬在原地静站了须臾,嘴角还是不受控地往上抬。
    大概只有天知道,她说出要与自己结婚那一刻的心情和感受。这股狂热还徘徊在胸腔里持续升温,他恨不得要向全世界大声宣布,他是可以用合法身份同她携手共老的唯一伴侣。
    身体没来由的一阵燥热,他喝完一整杯冰水后走至露台外吹风,又进入卧房把空调温度调得更低。
    人生好像头一次,如此不知所措。
    浴室水流声断断续续传来,高涨的兴奋像是毒瘾上头时的迷幻和飘忽,令他无法如往常那般维持冷静和理智。